“一刀切”与“千层糕”之外的问题。李显龙总理日前对各界热议的贫困线问题进行了回应，认为新加坡设定贫困线不切实际，且不利于社会援助发挥效果。他指出，新加坡目前采取的类似于“千层糕”（kueh lapis）的多元化和多层次的社会援助体系是合理可行的，有利于处于患难中的国民。早前，社会及家庭发展部长陈振声也指出，政府采用阶梯式标准，多管齐下援助国民；设定单一贫困线治标不治本，可能诱发“悬崖效应”，也无助于社会关怀。最近，香港政府首次以家庭入息中位数的50%设定贫困线，并估计有五分之一的人口（131万人）处于贫困状况。政府如此关注贫困线，显然与此不无关系。贫困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问题，并不简单意味着钱财多寡。有个笑话说，一个人“穷得只剩下钱了”。这虽然不免调侃，但其实说明了贫困的多面性和复杂性。贫困分为相对贫困与绝对贫困，社会需要关注的是绝对贫困（如赤贫），因为欠发达社会的绝对贫困，远甚于富裕社会的相对贫困。绝对贫困线的设定是一项技术性较强的专业问题，各国做法也不尽相同。世界银行以每人每日收入低于1.25美元作为贫困线，是基于人均每日最低饮食摄入量考量的，显然同各国物价水平密不可分。
 
   新加坡目前执行的广覆盖、多层面的社会援助计划，基本解决了多数国民的衣食住行等基本生存问题。因此，李总理指出新加坡不存在赤贫问题，邯郸学步式地划定一条贫困线多此一举。不过，对于新加坡这样的富裕社会，相对贫困所导致的“社会剥夺感”（deprivation），可能是诱发犯罪等社会问题的根源。有鉴于新加坡日益拉大的贫富差距和贫困者的生活窘况，国人的担忧及期许也不无道理。俄罗斯作家列夫·托尔斯泰在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的开场白是：“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。”贫困家庭的情况千差万别，有些人因病致贫，有些是陷入养老难题的乐龄人士，还有则是收入微薄的低技能工友。即便是收入较高的家庭，也可能因为失业、家庭破碎或吸毒等陷入困境。如果“一刀切”地划定贫困线，则可能是不负责任的做法。虽然这种方法简单，但不要也罢。
 
   社会日益多样化，人们的需要也愈加丰富。大批量和标准化的传统公共服务提供模式饱受批评，越来越多的政府推崇“以民为先”的个性化服务模式，因人而异地提供各种定制化服务，满足每个人的差异需求。反贫困与社会救助也一样，如果划定标准并给每个人贴上统一标签，无异于历史倒退。不仅如此，简单粗放地划定标准，还会使线下挣扎的人产生挫败感和疏离感，使线上亟需扶助的人觉得不公平和更加无助。
 
   由此可见，不划定贫困线但却执行更加细致和多元的援助计划，是政府给自己提出的更高的标准和要求。与大批量提供的标准化服务不同，个性化服务要求很高。如果设计不当或执行，很容易诱发任人唯亲和腐败等问题，并使民众对政府的能力与公平性失去信心。不设定贫困线，并不意味着政府推卸关怀困难国民的责任。恰恰相反，政府在社会援助方面可以做许多工作。处于贫困状态的困难国民，恰恰是政府最难以接触的群体，因为他们通常来说不上网，社会支持也差。对于这些群体，政府应该加强入户关怀，而不是寄希望于简单的电子服务。为实现多管齐下的社会援助，政府应基于大数据技术，整合利用各方面的信息，使困难国民能够享受多管道的援助。更为重要的是，政府应采取“造血”而非“输血”的策略，通过引导、教育和培训等措施，实现贫困家庭及其成员的自救，而不是使他们蜕变为靠领取救济金过活的社会寄生虫。在反贫困的过程中，政府不应推卸责任，但民众也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政府。新加坡的社会特点是自力更生与家庭支持，只有个人无能为力、家庭爱莫能助时，政府才会伸出援手。比如最近的一项调查发现，新加坡退休人士60%的收入来自家庭支持，在乐龄护理方面也多依赖家庭成员。这种社会保障体系可以确保国民有尊严地生活，而不是丧失尊严地生存。与此同时，它也使政府财政运转稳健，避免陷入欧洲福利国家的窠臼而难以自拔。贫困线的设定与反贫困都应因地制宜。新加坡乐于学习和取法他国经验，但并非盲信盲从。新加坡在借鉴和学习其他国家时会因地制宜，权衡考虑本国国情而因应抉择。反之，其他国家和地区学习新加坡经验时也应该结合当地实际，不能照搬照抄，导致南辕北辙的结果。由是观之，多元化和差异化地对待不同群体的社会援助计划，有赖于廉洁高效的政府加以保障，其他国家和地区在不具备这种条件时，不可以盲目效仿。
(责任编辑：诸丽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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